华生 ：建统一的市场要让地方政府从争企业转向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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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十四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了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的目标。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和五中全会先后作出了推进现代市场体系建设的战略部署。 到目前为止，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仍然承载着许多旧的制度遗产，这阻碍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政府和市场之间的界限也不明确。 在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之际，经济学家沃森近日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专访，回应了中国现阶段的市场经济，重点阐述了要解决的问题，以及如何进行土地流转、新型城镇化等改革热点问题。 沃森是影响中国经济改革进程的三个重要变革的倡导者和推动者，这三个变革是:价格双轨制度、资产管理责任制和股权分置改革。让地方政府从争企变为争人《21世纪经济报道》(以下简称《21世纪》):自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20年来，“建立统一、开放、竞争的市场体系”一再被提及。你认为今天的“统一、开放和有序竞争”如何？沃森:我理解“统一、开放和有序竞争”。首先，中国是一个市场统一的国家，但也存在明显的地区利益分化和竞争。 过去，中国有几种经济增长驱动力。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地方竞争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包括吸引地方投资，采取更有利的条件吸引外资，以及各地开发区的发展，这些都对中国的经济增长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地方政府发挥了独特的作用，这在国外是罕见的。地方政府角色的优势在于它具有综合协调的能力并提供一站式服务。涉及多个部门的问题会当场为你协调，所以这使得我们当地政府的投资吸引力特别强。 然而，地方政府的行政协调实际上与市场经济相冲突，因为地方政府按行政区域划分其领土，这与“统一有序”的市场相冲突。例如，如果地方政府的贸易保护损害了当地的经济利益，它就会受到抵制。 此时“统一、开放、有序竞争”的理念在很大程度上与过去30年的发展道路有关。它依赖于当地的竞争，当地分离主义的负面影响逐渐扩大。在这个时候，是要在政治上加强团结。从市场角度来看，它是要打破地方政府对市场的人为干预，特别是行政和保护主义的影响。 “21世纪”:这涉及分税制改革和对地方权力和财权的一些调整。沃森:是的，实现这样一个目标与财政和税收制度有关。在目前的分税制下，如果一个地方政府想增加财政收入，它在当地吸引投资的竞争中将有自己的利益尺度。换句话说，什么样的财政和分税制会影响地方政府的行为，他会考虑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因此，中央政府提出，要建立统一开放的体制，必须从根本上改革体制，特别是财税分配制度。 中国地方政府行为容易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国的税收主要是间接税，主要是企业税，个人缴纳的税款很少。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不同，个人所得税占一半以上。我们是企业主导的，如果地方政府想增加税收，就需要拉动企业。没有企业，就没有财政收入，这必然导致对地方企业的各种行政支持和保护，从而影响统一市场。 当个人税收成为主要手段时，就必须为人民而竞争，这就需要良好的服务和社区条件。从长远来看，所有的地方都在争夺人，这与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职能是一致的。在竞争企业时，这种行为可能会被扭曲。因此，建立一个“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与财税体制有着很大的关系。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应该对财政和税收制度进行深入改革。 改革首先要围绕2亿多农民工 “21世纪”:有人期待三中全会的“三位一体改革”，有人谈“五位一体改革”，还有学者提出建立2.0版的市场经济。你提出要通过社会改革来推进整体改革，这也涉及到很多方面，包括新型城镇化和土地改革。你如何看待这种多维度的改革推进？沃森:就经济改革而言，随着经济生活的变化，特别是市场经济体制的进一步完善，社会和政治将会发生变化。显然，我们对这些改革之间的相互关系有不同的理解，这也是我们今天面临的挑战。 目前，三中全会主要集中在经济体制上，其他的都是辅助性的。在这种情况下，与20年前的改革不同的不是区分几个维度，而是对我们所处的历史时代的特征有一个清晰的判断。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开始了从农村社会向城市社会转型的新阶段，各种社会矛盾都与这个时代联系在一起。二十年前，农民工刚刚进入城市，现在已经有2亿多农民工进入城市，但这2亿多农民工并没有融入城市，而是在一个断层上。 要解决现阶段“统一开放、有序竞争”的市场，就不能脱离这个时代的特点。超过两亿人不能在这里上下车。 柯强总理说，每年还有1000万人需要转移，还有两亿多人不稳定。十年后，人口将超过3亿，社会将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与此同时，这些人的大部分孩子仍在农村，因此很难建设任何升级版的中国经济。此外，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贫富差距将越来越大，城市的房地产价格如此之高，以至于这些人根本无法进入。这种情况在中国是独特的。 21世纪:我们在其他国家找不到经验，我们正面临着双重转型的过程。你认为如何突破建立一个统一、开放、竞争的市场体系？沃森:有必要抓住城市化转型的背景，因为这个阶段只有几十年。 改革应该首先关注这2亿多农民工及其家庭，他们的人口大约有3亿到4亿，几乎占中国人口的三分之一。我该怎么办？包括社会和政治制度的改革，我们都需要面对这样的问题。例如，在深圳，当地的注册人口只有几百万，而常住人口却有几千万。这些居民没有投票权，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个问题。因此，移民和当地原住民之间的冲突在广东经常发生，从统一市场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想象的。 “统一开放”从户籍制度开始就没有开放过，社会福利制度也没有开放过。当我们认识到这些问题时，我们就会知道该做什么。21世纪:你认为在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漫长过程中，当今中国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人口向城镇转移的问题吗？沃森:对。这不是人口的一部分，而是中国社会人口的大多数，这是逐渐转移的。根据世界城市化发展规律，如果城市化率超过30%，则刚刚进入加速期，将缓慢放缓，直至城市化率超过70%。此外，这种转变与经济增长的所有方面都有关系。如果劳动力不升级，经济如何升级？我们不能仅仅依靠环境投入和人力投入，因为人口红利已经开始减少，环境透支已经很大。我们不能仅仅依靠投资。我们的投资比例已经很高了。 其次，我们需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我们需要将人力从生产率低的地方转移到生产率高的地方。但是现在转会出现了问题，他没有地方住，也不能安定下来。当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在街上，他怎么能转身？会影响这个过程。 另一方面，这种转移需要提升他的人力资本。他不仅需要升级，他们的后代也需要升级。因此，它带来了财税制度、户籍制度、住房政策和土地制度的改革。要解决现存的社会问题，不改变是要付出代价的。例如，现在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就业和蛋糕分配问题更加紧张。更不用说社会紧张的程度，谁是最无休止的犯罪？看不到发展前景的人。这与可能最终导致政治不稳定的重大社会问题有关。 我们不能让大资本去农村包围土地 《21世纪》:除了解决在城市定居的问题，你认为如果推进土地流转改革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同意什么？反对什么？沃森:农民进城后，土地转让没有问题。但是有两点是明确的。首先是去城市的农民可以定居。如果一个20岁的农民工去了城市，不得不回到40多岁和50多岁的时候，土地将被处理掉。他回去后应该做什么？土地可以转让，但前提是他必须有一个新的家，否则，如果农村的土地被转让，将来会有大问题。 第二，土地改革服务于人口的城市化、进城的农民工和务农的农民。它不是为资本投机赚钱的第一项服务，也不是为地方政府取得巨大成就的服务。不要颠倒关系。这也包括将土地转让给谁的问题。如果村里有20户，城市有18户，那么谁来把土地转让给剩下的2户，这样将来城乡差距就可以缩小，最后2户就可以把原来20户的土地种上，规模就会扩大，生活水平就会提高。所以我说土地应该转让给剩余的农民。进入城市的农民成为公民，留下的农民变得富有。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因此，城市资本无法获得这些土地，否则剩余的农民会更糟。即使农民想改善他们的生活和扩大他们的规模，他们怎么能与城市资本竞争？他不能竞争。如果你想让你的邻居离开田地，停止种植，我可以以一个农民的身份用一点钱把它买下来，但是没有大钱。 21世纪:是的，如果你把它卖给开发商或其他城市资本，你可以得到相对较高的补偿，这可以帮助农民在城市买房子，但是如果你把它卖给其他农民，他不能一次性补偿。我该怎么办？沃森:农村土地和偏远地区的土地卖不出去钱。用这些钱在城里买房子基本上是不可靠的。要解决农民住在城市的问题，关键是让他们分享城市的土地和住房权利。因此，带着资本去农村对离开的农民没有帮助，但对留在农村的农民却是致命的。首都建成后，将有数百亩和数千亩土地，所谓的现代经济作物和观光农业将建成，所以剩余的农民肯定无法与他们竞争。 日本、韩国和台湾在城市化转型时期严格禁止资本流向农村，美国的主要农业州也禁止资本流向农村，因为农业最适合家庭，即使种植了数千英亩土地，现代农业也不需要公司化。此外，美国人口少，土地大，而中国有8亿农民。即使再过20年，我们四分之一的人是农民，人均土地只有4亩。如果我们经营大型农场，剩下的怎么办？一切都不能违背客观规律，土地是有限的。台湾、韩国和日本没有农场，只有职业农民。中国总共有18亿亩农业用地，所以我们不能违法。严格地说，应该首先进行土地转让，而且应该将山脊移走并分类。例如，在韩国、日本和台湾，政府大力提倡土地整理，帮助农民进行土地整理，而不是以功利的心去思考别人的土地。土地改革的方向不会错。如果这是错的，中国将遭受很大的痛苦。资本可以去农村，但不能做圈地，只能做产前产后服务，这也是一种国际经验。 政府不能简单地简化行政和下放权力[/h 《21世纪》:一些学者建议政府应该从“发展型政府”向“现代政府”转变；从初级的低效市场到成熟的市场经济，现代政府和成熟的市场经济是什么样的？你认为这种转变应该如何实现？如何厘清政府与市场的界限？沃森:我认为这是一个过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比如，人老了，成熟了，欧美成熟了，经济增长2%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还不成熟，现在我们有活力，而且增长可以达到7%-8%。即使我们有缺点，也有很多方法可以改进。例如，当农民转身时，生产率提高，国内生产总值也相应增加。 在现阶段，如果政府是一个完全服务型的政府，它就不能发挥发展的作用，这是不切实际的。在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日本、韩国和台湾，已经成功地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进入了现代化进程，政府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与发展阶段有关。随着发展水平的提高，我们应该注意政府的逐步转变。转变实际上是一个过程，就像人类的成长一样。因为我们还在发展，未来20年将是转型的主要时期，因为城市化转型还在进行中，政府应该适应这种变化，所以政府应该从越来越多的领域退出，开始做好服务较少的领域。 21世纪:这是一个类似于“政府和市场之间的界限”的概念，目前正在被热烈讨论。沃森:事实上，政府和市场之间的界限是一个永久的问题。美国前总统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表示，政府不是答案，但政府本身是一个问题，这表明美国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共和党批评奥巴马是一个大政府，从事全民医保。因此，这不仅是我们的问题，但如果没有政府和黑社会出来，这将更加麻烦。政府和市场是敌人。我们应该彻底研究这个问题。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需要继续探索。有些人认为有一个好的边界，但我们没有做到。我不相信。但是，有必要看到，中国政府的控制力太大，有必要大规模地削减审批权限，下放审批权限。但是简单地说，授权审批并不能达到目的。为什么？因为当它被释放时，它将是混乱的，当它混乱时，它需要被统一。如果真的没关系，就会有事情发生。因此，在过去，中国总是在“统一与死亡，一公布就混乱”的循环中循环。 今天，事实上，政府仍然非常有限，人们和公司通常很难做事情。如果没有混乱，我们怎么说呢？我们应该学习西方法治国家，从审批制向准入门槛制转变。例如，如果一家私人银行成立了，谁能找到关系，统一市场会有有序竞争吗？要学习法治，设定一个门槛，并符合条件地应用。如果没有问题，就让别人活下去。如果没有达到阈值，找任何人都没有用。审批是人治的，不是法治的。私人银行现在大肆炒作，但没人知道谁能经营私人银行。或者给出一个低门槛的虚假门槛，例如，如果一个企业上市，但它是否能继续后，门槛是足够的，政府有最终发言权。21世纪:在推进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过程中，不可回避的话题是国有资产改革。国有企业要想成为真正的市场主体，按照企业经营的理念和规律运作，未来的改革趋势是什么？华生:在今天的政治体制下，核心问题是首先解决政企分开、政资分开的问题。私有化既复杂又有争议。 几十年来，党的文件中一直说政府和企业是分开的，但它们是分开的吗？企业由地方政府或中央政府管理，它们是政府手中的工具。如果不能采取这一步骤，就没有必要讨论更复杂的问题。第一步是政企分开，政资分开。淡马锡、新加坡，包括在中国投资的哈佛基金会，以及美国的许多基金会都是公开的。问题不是谁拥有它们，而是它们如何运作，所以我们应该迈出第一步。 21世纪:你是价格双轨制改革的推动者。你认为中国应该如何进一步推进市场经济建设，政府应该如何在调控价格中进一步理顺要素价格？沃森:我之前谈到过价格双轨制的改革。现在，能源资源和商品价格，如石油、电力、水、天然气等。，还没有完成。由于垄断，它们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并且存在很大的改革阻力。当我们看到有关所谓价格改革的听证会时，社会现在很难达成共识。利率、汇率等要素价格的市场化，就业和福利制度中的户籍歧视和身份歧视，都涉及太多既得利益的结构性调整，需要巨大的改革决心、勇气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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