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WTO总干事拉米 中国应该保持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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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贸易和减少障碍对促进增长和发展至关重要，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2005年1月26日，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帕斯卡尔·拉米在他的竞选申请书中写道。现在，在掌管最重要的国际贸易组织八年后，拉米即将下台。即将于8月底结束任期的拉米最近接受了《中国商报》记者在北京的独家采访。66岁的拉米穿着西装，充满活力。他承认，尽管在过去八年里推进多哈谈判时不可避免地会“沮丧”，但“有趣的生活并不容易放松。” 在拉米看来，关于多哈回合谈判是否已经结束的说法只是一场“花哨的学术辩论”，因为目前还没有世贸组织成员表示要放弃。拉米表示，成员国不会达成“一揽子承诺”，而是采取小规模、零敲碎打的方式，以“贸易便利化”作为早期成果。对于将于今年9月1日接替拉米出任世贸组织总干事的巴西人罗伯托·阿泽维多(roberto azevêdo)来说，在今年年底前取得积极进展将是他在促进贸易便利化方面面临的第一个挑战。谈到中国，拉米评论说: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成员。他说中国应该保持开放，特别是在服务业。 没有人说要放弃多哈回合 中国商业新闻:你的第二个四年任期将于今年8月结束。你将如何总结你在世贸组织的八年？拉米:我会像过去七年一样工作，直到我离任。回顾过去，我们的责任是对成员国负责，而世贸组织的核心任务是促进贸易开放。与我刚上任时相比，现在贸易更开放了吗？是的。此外，我们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巨大考验。今天可以重开贸易吗？是的，我们能做到。然而，中国和美国不能就降低化学产品和电子设备的关税达成协议。我不能强迫他们达成协议。此外，世贸组织制定了反对保护主义的保险政策。长期以来，我们管理和制定了规则，使贸易体系有效运作，以满足成员和企业的利益，并有效提高了许多贫穷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实力。总的来说，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尽管有些工作需要调整，但仍有许多事情要做。然而，到今年年底，这部分谈判可能会取得积极进展。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减少国家边境的行政控制。在许多国家，海关手续仍然繁重而不灵活。如果世贸组织成员能够简化和标准化它，国际贸易可以增加约5%，这是一个巨大的收益。 日报:这是否意味着国际贸易比八年前有所改善，但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却恶化了？拉米:总的来说，我认为世界经济和2008年之前一样开放。虽然一些国家不时实行保护主义，但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继续开放贸易。总的来说，它有增有减，使得全球经济的开放程度与金融危机开始时一样。此外，你可以看到国际贸易仍在增长，尽管增长速度没有世界经济高速增长时那么快。 日报:世界贸易组织最近将其对今年世界贸易增长率的预测从5%下调至4.5%。既然全球经济前景已经改善，你会变得更加乐观吗？拉米:我认为按照过去的计算方法，今年的贸易额将比去年增长得更快，但增速仍无法达到金融危机前的中长期趋势水平。因此，今年世界贸易将会增长，但增速低于中长期水平。 日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拉米:这取决于欧洲、美国和日本何时能回到以前的增长水平。我认为它不会在五年内恢复。这是我的粗略估计。 日报:谈到多哈回合，中国正在尽最大努力避免放弃多哈回合。然而，一些美国人声称多哈回合已经结束。你是否有信心多哈回合今年能够得到推进，并就贸易便利化达成协议？拉米:我们需要听取学术专家的意见，但重要的是世贸组织成员的言行。学术建议很有趣，需要倾听，但这些学术专家不是政治家。世贸组织成员一致表示，他们希望完成多哈谈判。他们明白这不可能在短期内实现，但他们都愿意尽快实现。因此，多哈回合是否已经结束只是一场虚幻的学术辩论。目前，没有一个世贸组织成员(我们有159个成员)政府表示会放弃。不同的是，我们知道，由于一些地缘政治动荡、复杂和分歧，一揽子协议不会立即达成，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成员的部长们决定，与其通过一项耸人听闻的一揽子承诺，不如采取小规模和零敲碎打的办法，将主要困难细分为几个小问题，以便逐一解决。他们今年正试图这样做，就贸易便利化达成协议，这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降低国际贸易成本，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和小企业而言。 日报:你如何评价中国在多哈回合中的作用？拉米:在今年的谈判中，中国在贸易便利化和海关便利化方面处于领先地位。我们还有一个关于信息技术产品的谈判，不在多哈回合。同样，为了促进信息技术产品的贸易开放，中国积极参与了这一谈判。中国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成员。当然，有时中国也有防御措施，就像美国、欧盟和其他国家一样。如果中国接受美国和欧盟的要求，对一些工业产品给予零关税待遇，美国将不得不付出代价，但美国可能不愿意接受，至少在现阶段是这样。 日本需要协调tpp和rcep 日报:随着多哈谈判陷入僵局，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双边和区域贸易协定正在出现，包括《泛太平洋(市场、资本、股票、磋商)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以及“你认为这会削弱世贸组织和多哈谈判的重要性吗？ 拉米:过去50年来，多边贸易和双边贸易一直是公开共存的。目前，双边趋势上升的原因之一是达到某一发展阶段的国家数量也在增加，因此这不仅仅是多边或双边市场份额的问题，而是市场正在扩大。 20年前，拉丁美洲或亚洲的一些中等国家根本没有参与这场贸易游戏。他们又小又穷，当时没人对他们感兴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多边贸易体系已经建立了50年。尽管现在有许多不同的协议，但如果你看看关税，85%的国际贸易仍然是在世贸组织关税协议下进行的。也就是说，只有15%的全球贸易使用优惠税率，这凸显了优惠贸易协定在市场上的实际影响。 展望未来，tpp和ttip等雄心勃勃的谈判能否实现仍不得而知。到目前为止，tpp正在谈判中，而ttip谈判甚至还没有开始。众所周知，过去一些类似的大规模协议往往虎头蛇尾。我记得布什政府的“美国自由贸易”谈判一度很激烈，但都以失败告终。 日报:你对多边贸易协定比对地区和双边贸易协定更有信心，对吗？拉米:我相信这两种贸易开放方式最终会融合到世贸组织的渠道和框架中，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同意。在很大程度上，未来的问题不是降低关税。双边优惠关税越多，整个体系得到的优惠待遇就越少。未来真正的问题在于食品安全监管、汽车尾气排放和花卉农药残留标准的差异，这才是未来贸易开放的真正问题。 今天的世界在某种意义上被认为是一个自由贸易区，但它还不是一个内部市场。换言之，与关税壁垒相比，阻碍贸易发展的因素更多地来自监管措施。这些监管障碍反映了各国人民的集体偏好，各国针对食品问题、汽车安全或银行和保险公司审慎行为的预防措施也各不相同。此外，这些差异将阻碍未来的贸易。这些差异越小，空的竞争就越大、越公平。未来的贸易问题在于这些集体优惠需要调整到什么程度。与关税削减相比，这是一个不同的游戏。 日报:在各种区域贸易协定中，中国试图通过东盟+3抛弃美国。与此同时，美国也试图推动tpp，其中不包括中国。你喜欢哪边？拉米:世贸组织总干事必须保持中立。如果美国和中国不能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如果他们两个都宁愿建立一个自愿的联盟，与美国和中国达成协议，这是他们的事，只要我们最终降低总损失的风险。有一个国家站在两边，那就是日本。日本同时参与tpp和rcep，因此日本在这两项谈判中有根本利益，没有分歧，否则日本将陷入两难境地。 日报:是的，日本同时在tpp和rcep中，这给中国带来了许多挑战。然而，tpp的门槛很高，许多人认为中国至少目前还不能加入。你同意tpp的一部分旨在边缘化中国在亚洲的地位的说法吗？拉米: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们需要等到谈判结束，然后我们会看到它是什么。我不了解情况。我的经验是，不要在谈判开始时就下结论，而要在谈判结束时才做出决定。一旦谈判结束，所有国家的议会都需要批准它，它可能不会被批准。我们将拭目以待。 日报:日本同时在rcep和tpp。这对中国意味着什么？拉米:我认为日本在两个“篮子”中都有“鸡蛋”，这将为两个体系的一致性提供一些保证，但如果日本只有一个“篮子”，就不会有同样的效果。现在，日本肩负着巨大的责任。日本必须协调两个体系，因此它肩负着重大责任。 中国贸易争端的增加并不出人意料 日报:中国与美国、欧盟等国家的贸易关系有时会出现争端，而这些国家往往求助于世贸组织的争端解决机制。拉米:不奇怪。贸易摩擦是贸易流动的统计部分。当贸易量大的时候，贸易摩擦自然会增加。贸易争端是贸易摩擦的统计部分。因此，这些都不是意料之外的，它们不仅仅发生在中国。这只是因为中国的增长速度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都要快，而且中国的贸易规模也在迅速增长，所以贸易流量的上升也会导致贸易争端的上升。 日报:但事实上，中国的贸易关系在世贸组织的国际争端中占很大比例。拉米:我不认为中国(相关争端)占很大比例。重申一下，这与中国的贸易总规模是一致的。与中国的大多数贸易争端发生在欧盟和美国，这两个国家的经济规模比中国大。当中国是原告时，中国经常获胜；当中国成为被告时，中国经常会输。这是世贸组织争端的常见情况。如果我想起诉你，我需要支付法律咨询费，那么我最好有理由相信我会赢。这就是为什么大约三分之二的案件由原告胜诉，被告败诉。 日报:根据经合组织和世贸组织提供的数据，中美之间的贸易差额至少被夸大了25%。这给中国减轻了很多压力吗？ Lamy:世贸组织和经合组织都调整了它们的贸易量计量方法，使它们与实际情况相一致。过去，贸易量的衡量方法是产品在一个国家生产，然后出口到另一个国家。如今，世界贸易不再以这种方式运作。世界贸易的60%是零部件贸易，产品在生产过程中已经通过了全球产业链中的几个国家和海关。用过去的方法测量会导致大量的重复计算。我们做出了改变，发明了一种新的贸易衡量方法，就像计算一个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gnp)一样。这很容易理解，因为中国对美国的许多出口都是从日本、韩国、新加坡和台湾进口的。如果在计算美国和中国之间的贸易差额时，中国对日本或韩国的进口包括在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中，则没有经济意义。这些新数据显示，服务业在国际贸易中所占比重最大，而制造业位居第二，这是目前的状况。 日报:人们也在谈论第三次工业革命，其影响包括资本将从新兴市场撤回到西方国家。这个坏消息与好消息相反吗？拉米:不，我认为只要整体经济增长，“蛋糕”变大，增长潜力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非洲。最终，贸易将使“蛋糕”变大，但你是否从中受益取决于国内政策。例如，从工人的资格、培训和教育开始，在我看来，这是真正的问题。如果你问我20年来最必要的贸易政策是什么，我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投资教育。 日报:你最想对中国新领导人说什么？拉米:中国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一部分，其增长率仍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中国应该保持开放，特别是在服务业，这是中国提高经济效率的必要条件。随着世界变得越来越大，中国也需要成为一个更大的贡献者。 日报:今年8月以后，你可以把世贸组织的麻烦抛在脑后了。拉米:有趣的生活不容易放松。那些没有问题的人通常很无聊，但我的性情却不是这样。作为世贸组织总干事，我学到了很多。有时我会有点沮丧，因为国际谈判体系非常令人沮丧，人们没有做我认为他们应该做的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但毕竟，他们是自己国家选出的领导人，所以他们将对自己的人民负责，而我只对这些国家的代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