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良知比法律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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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从吴英案到曾成杰案

在去年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年会上，我的演讲从吴英案开始，今天我将从曾成杰案开始。有人说我去年的演讲在挽救吴英的生命中发挥了作用。如果是真的，我很高兴。当然，无论我在今天的发言中说什么，它都没有改变曾成杰命运的意义。但我真的希望我今天的演讲将有助于在未来拯救一些无辜的生命。

曾成杰因“集资诈骗”被秘密处决的事实，在整个中国社会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在企业家中也有一种“杀兔杀狐”的风气。是的，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在同一个司法体系下。当我们想到今天曾成杰的不幸有一天会降临到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时，谁能不感到悲伤呢？

事实上，这种感觉就是孟子在2000多年前所说的“慈悲”，也就是亚当·斯密在200多年前所说的“慈悲”。孟子说每个人都有同情心。亚当·斯密在《论道德情操》一书的开头就宣称:“不管一个人有多自私，他的本性中显然有一些原则使他关心别人的命运。”这种本性就是同情或怜悯，也就是说，当我们看到或想到别人的不幸时产生的感情。他接着说，这种情感，像人性中所有其他原始情感一样，决不是高尚的人所拥有的。最大的恶棍和最顽固的违法者不会完全没有任何同情心。

同情和怜悯对我们理解社会道德和正义具有重要意义。孟子说慈悲是仁。亚当·斯密认为同情是人类道德的心理来源。是别人的喜怒哀乐在我们心中引起的共鸣让人类有了良知；正是对公正的旁观者、我们心中伟大的法官和仲裁人的情感的尊重给了我们公正。

曾成杰被处决后，整个公众舆论对他的同情表明，我们社会的良知并没有消失。

理大还是FAU？

为什么曾成杰被判死刑？因为他“触犯了法律”，至少法院是这么认为的。一个问题是，当曾成杰回应当地政府筹集资金的呼吁时，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做非法的事情？我猜不到。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法院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无知而赦免他的罪行，尽管法官在判决时会考虑到这一点。我更担心的是，即使他真的违反了法庭裁决的法律，而且他也知道，他的惩罚是否公正？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理解法律和理性之间的关系。十年前，我提出了这样一个分析框架:有两个标准来衡量一个行为是否应该做，一个是合理和不合理的，另一个是合法和非法的。这样，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分为四种类型:第一种既合理又合法，第二种合理但不合法，第三种合法但不合理，第四种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在正常社会中，基本上有第一类和第四类，即什么是合理的就是合法的，什么是非法的就是不合理的。在这个时候，人们比较容易做出选择，遵守法律就意味着遵守正义。然而，在我们这样的社会中，有许多东西属于第二类和第三类，有时它们的比例甚至超过第一类和第四类。这是生活在我们社会中的人们所面临的困境，也是我们想要改革的原因。

这里所说的“法律”，当然是指政府制定的法律，中国人传统上称之为“王法”、“法”，学术界称之为“实在法”或“立法法”。相对来说，事情是否合法还很清楚，至少政府官员和法官认为是清楚的。

这里的“理由”是什么？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正义”、“正义”、“真理”和“自然法”，在学术上被称为“自然法”。在西方，自然法也被称为上帝法和理性法。它们是良知、正义和美德的基本含义。

所谓正义或自然法是人类通过理性和情感发现的最普遍的规则或法律，是人类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例如，杀人偿命，借钱还债，表现仁慈和信守承诺，每个人都有权利挽救自己的生命和追求幸福，等等。

理大还是FAU？理大，当然。原则(自然法)是人类的集体智慧，由历史上的自然进化形成，并被人们普遍接受。它符合人性，反映在人类良知中。法律(属人法)是由政府制定的。像普通人一样，组成政府的人是自私的，倾向于偏袒亲戚和朋友，有无知和傲慢，并有情绪化的时刻。如果法律不受正义原则的约束或指导，任何法律都将是“合法的”，这将导致不公正的法律，甚至是“合法的暴政”。

统治法的“元规则”是康德所谓的“绝对命令”。理性大于法律，这意味着只有符合天理的法律才是合法的，应该被遵守。人类之所以需要政府制定的法律，是因为自然法中有一些模糊之处，而且难以操作，因为只有原则没有详细的规定。也就是说，人为法应该是自然法的具体化和可操作性，而不是对自然法的否定。例如，尽管我们都知道要靠右行驶，但如果道路上没有画出中间线，就很难判断谁违反了规则。但是，如果政府把中线划得太左或太右，以致某一方向行驶的车辆不能不越线而通过，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是不能遵守的。

从古至今，理性大于法律，根植于每个人的基本意识中。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最鄙视不讲道理的人，而不是那些不遵守法律的人。例如，我们说“走遍世界是合理的，但走来走去是不合理的”，而不是说“如果有法律，就不可能走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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